张云:赛博朋克时代,我们为什么还要谈中国妖怪?
在本次活动上,中国作协会员、中国妖怪学开创者张云进行了以《赛博朋克时代,我们为什么还要谈中国妖怪?》为主题的分享。
以下为分享全文:
大家好,我是《妖怪说》《中国妖怪故事》等书的作者张云,这些年主要从事中国妖怪文化的研究和写作工作,很多读者和媒体叫我给妖怪“上户口”的人。
今天,我很高兴也很荣幸能借助2024腾讯科技向善创新节这个平台,跟大家聊一聊中国妖怪这个话题,汇报一下我在这方面的一些心得。
我们中国人,不管年龄、性别、社会职业有何不同,对“妖怪”这个词并不陌生。我们很多人,童年时听家长给我们讲妖怪故事,长大之后会从书籍、影视作品中接触到妖怪故事,我想很多人可能觉得自己对妖怪十分了解,觉得妖怪就是那种子不语怪力乱神的东西。
但事实上,中国妖怪文化非常博大精深,其中的很多深刻内涵和巨大价值,可能超乎我们的想象。
在开启我今天的正式汇报之前,我想问大家几个问题。
到底什么是妖怪?妖怪如何分类?我们的老祖先们如何看待妖怪?中国妖怪好的多还是坏的多?如何理解妖怪和人的关系?妖怪文化在现在这个社会,能给我们带来哪些价值?
这几个问题,是不是听起来很简单,但实际上想准确回答出来却很难?
接下来,我们一起慢慢来揭秘。我汇报的第一个内容是——
我本人为什么会研究中国妖怪。
前些年,参加聚会,当别人问我平时在干什么工作时,我会说:“我主业是个记者,副业是个作家,空闲时间主要研究中国妖怪文化。”说完这句话,周边的人会立刻盯着我,说:“研究个啥玩意儿?妖怪?那玩意有什么好研究的?不是封建迷信、腐朽糟粕吗?”接着便是哄堂大笑。
最近这两年,情况好多了。我还是这么介绍,得到的回应往往是:“这个我听说过,很有意义!你一定要坚持下去!”
所以,有时候我也在想,我自己是怎么会走上研究中国妖怪这条道路上来的呢?
我出生在安徽灵璧,自幼在乡村长大。那时娱乐不多,所以闲谈盛行。直到如今,我还能清楚记得,停电的夜晚,躺在床上听着爷爷奶奶给我讲的妖怪故事,抑或是农闲时节的桥头、墙根,那些须发皆白的老头们说的奇谈怪论。
从这些奇妙的故事里,我得来了许多做人的道理,比如要讲诚信,比如要善良,诸如此类。
后来年岁渐长,上学读书,特别喜欢读历史。但是二十四史里面记载的多是帝王将相的事,特别想了解当时普通人生活的我,将目光投向了汗牛充栋的志怪笔记,那是一个有趣的世界,充满了浓浓的人间烟火气,而且里头会时不时蹦出来让我喜欢的妖怪。
中国的妖怪,源远流长,五千年从未断绝,古人写妖写怪,除了博物、写趣之外,其实更多的是关于世界、关于人生。
时间长了,我对许多妖怪十分熟悉,然后开始慢慢收集,只是当做个人的爱好,除此之外,别无他想。
真正让我决定开始做中国妖怪研究的,来自于两件事的刺激。
好多年前,我去参观一群孩子的动漫展,看到她们穿着各式各样的漂亮衣服,玩得快乐,其中不少就有妖怪的打扮。我问其中的一个孩子知道她装扮的妖怪是哪位吗?她说:“当然知道,这是日本的妖怪,叫姑获鸟。我们装扮的,都是日本的妖怪。”那一刻,我如遭雷击,呆若木鸡。
那群孩子装扮的,除了姑获鸟,还有天狗、饕餮等等,几乎全是我们的祖先们创造的并且书于典籍的妖怪。而在他们眼里,这些,全是日本的。
那一刻,当看到这群孩子将我们祖先创造的妖怪认定是日本的妖怪时,我的心,被刺痛了。
还有一件事。我在读研究生时,会参加一些民俗学的交流活动,有一次和一位国外的妖怪学学者交流时,分享了自己的一些看法,这位学者认真听了之后,说:“妖怪的根源在中国,中国妖怪的历史非常的长,中国的妖怪数量非常的多,但是你们还没有认识到它的巨大价值,甚至你们连一本将中国妖怪全部记录在内的书都没有。妖怪的未来,在日本。”
他的这番话,说得没错,但最后一句我不同意。
妖怪学在日本是一门显学。
早在1886年,井上圆了发起并创建了“不思议研究会”,1891年成立“妖怪研究会”,妖怪学横空出世。日本由此成为世界上第一个把妖怪作为一门学问加以研究的国家。
在井上圆了、江马务、柳田国男等人的推动之下,日本从民俗学的角度对妖怪进行了系统研究和整理,他们没有认为妖怪是迷信,而是从民族心理、民族文化和民族历史的宏大角度,研究妖怪故事的传承与民众心理以及社会进程之间的关系,将其视为理解日本历史和民族性格的方法之一,使得日本妖怪文化蓬勃发展。
一百多年来,除了日本民俗学者之外,学术界、文学界、文化界、民间组织、政府、企业等等,日本举全国之力,不仅使日本妖怪学形成体系,而且将其上升到民族文化的高度上,取得瞩目成绩。
在日本,大学有专门的妖怪专业并且设有博士学位,不少博物馆、美术馆会举行与妖怪相关的特别展。2009~2010年更是在巴黎举办了首届日本妖怪展,这是日本妖怪文化在海外的首次展出,受到了当地民众的热烈欢迎和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
对于日本人来说,妖怪已经他们生活的一部分。日本很多地区开始打造妖怪地方文化,比如在被称为“妖怪博士”的水木茂的家乡鸟取县境港市,那里不仅有水木茂纪念馆,还有“妖怪一条街”。不仅仅是境港市,在日本的大街小巷,总会能看到“妖怪”的身影。
日本通过妖怪不仅获得了经济利益,更是有效地宣传了本国的文化,成为世界各国了解日本文化、日本民族的一扇窗口,取得了巨大的文化影响力,如今,很多西方人一提到妖怪,首先先到的是日本,而不是中国。
反观中国,我们没有妖怪学,也没有系统整理介绍中国妖怪的书籍和相关的理论著作,对妖怪还存在很多误解,甚至很多人一提起这个话题便简单粗暴地将其和封建迷信画上等号。
这位日本民俗学者的话,说的是事实,但像刀子一样扎在了我的心上。
从那时候起,我决定为中国妖怪争一口气,为五千年从来没有断绝的中国妖怪文化争一口气。
十几年来,我一头扎进浩若烟海的中国典籍之中,用十年的时间,于2020年推出目前为止国内收录妖怪最多、最全、篇幅最长、条理最清晰的妖怪研究专著《中国妖怪故事(全集)》,第一次将中国妖怪一千多种妖怪集合。这本书出版之后,得到了专家学者、 广大读者的厚爱和充分肯定。
随后,我又陆续出版中国第一本妖怪大图鉴《讲了很久很久的中国妖怪故事》系列,今年又推出中国第一本妖怪学理论研究专著《妖怪说》,分别填补了中国妖怪群像整理、中国妖怪图象和中国妖怪理论的空白,受到了很大关注和喜爱。
这些年,我能明显感觉到我们中国人越来越重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越来越重视中国妖怪文化。
我想,只要大家齐心协力,中国妖怪文化一定会焕发璀璨光芒,妖怪的未来一定在中国!
说了这么多闲话之后,我汇报的第二个内容是——
我们为什么要研究中国妖怪。
对于这个话题,我分享三个小主题。
第一个主题是——中国妖怪文化不是封建迷信,它是认识我们民族特性的一把钥匙,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关于这一点,或许有人会反驳说:“不对,孔子老人家就说过这些是怪力乱神!”
我想说的是,您说得对,也不对。
孔子的确这么说过,但我认为他老人家不是您的这个意思。
孔子有个弟子,名叫子路,比孔子小九岁,不仅是“孔门十哲”之一,而且是诸多弟子中侍奉孔子时间最长的人。
子路这个人,向来都是有话直说,有些问题别的弟子不敢问,他则能对孔子当面提出,其中就有鬼神之事。
有一次,子路问孔子侍奉鬼神的方法。《论语》——季路问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
面对子路的问题,孔子并没有给出直接答案,而是来了个回马枪。老人家说:“人还不能服侍,怎么能去服侍鬼神呢?”
子路不甘心,又问:“敢问死。”
孔子答:“未知生,焉知死?”
师徒二人的这段对话,很有名,某种程度上代表了儒家实用、理性的作风。
对于怪异之事,论语中的确有“子不语怪力乱神”。这句话,成为后世许多人批判妖怪时高举的一面旗帜,认为连孔子都对怪力乱神不屑一顾,所以这些都是荒诞不经、腐朽、落后的东西。
事实上,孔子虽然不主动谈妖说怪,但并没有排斥否定,恰恰相反,孔子更强调对人事的关注,他认为怪力乱神历史悠久,看不见,摸不着,无法进行实践性研究,也无法彻底讲明,所以存而不论。
怪力乱神也好,妖怪也罢,从社会学、人类学、民族学和心理学上看,全世界恐怕很难找到一个国家像中国这般,将关于世间诡异怪奇的现象、事物的记载、想象以及在生活中的映像形成一种深厚的文化现象和生活思维方式,其延续时间之长、延伸范围之广、记录数量之多,举世罕见。
中国的妖怪文化源远流长,如同基因一般,自远古先民的血液中一直流传至今,深深扎根于国人的灵魂之中。
《白泽图》《山海经》《搜神记》《玄怪录》《聊斋》《阅微草堂笔记》……关于妖怪的记载,横亘中国几千年的文化传承,成为中国传统文化中盛开的一朵璀璨的奇葩。
中国的妖怪文化,记录着社会变迁、先人对于世界的探索和想象,是自身世界观、价值观和生存状态的综合展现。
所以研究、传承妖怪、妖怪文化,不仅能够触摸、认识、了解先人的思想、生存状态、精神家园,也可以知道我们从哪儿来,到哪儿去,成为认识我们民族特性的一把钥匙。
对于古人来说,妖怪并非是子虚乌有,也并非是不入流,妖怪和妖怪文化中的史传传统、地理博物传统、社会批判传统、宗教伦理传统等,使其成为独特的存在,拥有极高的文化价值。
宋代著有四百二十卷《夷坚志》的洪迈,认为妖怪的特点就是奇异怪异,没必要对其内容妄加指责,并指出“干宝之《搜神》、奇章公之《玄怪》、鬼谷子之《博异》、《河东之纪》、《宣世之志》、《稽神录》,皆不能无寓言其间。”
“寓言其间”,洪迈用四字言简意赅地概括了妖怪的重要意义——对于中国妖怪和妖怪文化,不能简单、粗暴、片面地以封建迷信、糟粕看待,而应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的角度,加以认识和研究。因为中国的妖怪和妖怪文化,自古以来,就被当成是一面镜子,一面反应社会现实、寄托理想信仰、记录历史变迁、包含思考劝解的镜子。
第二个小主题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妖怪观,也就是我们的老祖先们是怎么看待妖怪的。
古时之民,对自然认识不足,加之各种离奇现象引发的视觉、心理感应,理解不了,便视之为妖怪,更深层次说,妖怪并不是简单的封建迷信,而是社会状态、人类心理、文明衍化之映射
当时由于生产力不发达,人类认知有限,在对大自然的探索之中,蕴藏着危险以及种种不确定性,所以对这些未知之物的认识和相应的应对方法,就显得特别重要。
上古时期,大禹治水,划九州,铸九鼎,从此九州、九鼎成了中国的象征。九鼎除了是王权的象征,其中有个重要用途,就是“象物”。《左传·宣公三年》:“昔夏之方有德也,远方图物,贡金九牧,铸鼎象物,百物而为之备,使民知神奸,故民入川泽山林,不逢不若,螭魅罔两,莫能逢之,用能协于上下以承天休。”
大禹收九牧之金而铸鼎,刻画百物图像以向民众传递物怪的祸福性质等知识,而能使民众在藏疾纳污的山林川泽中不惧魑魅魍魉等物怪。
某种意义上说,拥有识别未知之物并应对的知识,是生存的需要,也是当时稳定社会秩序、推动社会发展的需要。
对于先秦时期的古人来说,妖怪是幼年时期人类在探索世界时需要面对的事物或者现象,因此古人对妖怪不仅极为重视,而且纳入祭祀之列,称之为祭“百物”。《礼记·祭法》曰:“山林、川谷、丘陵,能出云为风雨,见怪物,皆曰神。有天下者,祭百神。诸侯在其地则祭之,亡其地则不祭。”
对于妖怪,当时人们有各种各样的认识,其中有两个关键词,极为重要。
一个是反物为妖。
反物为妖,见于《左传·宣公十五年》——“天反时为灾,地反物为妖,民反德为乱。乱则妖灾生。”
如何理解反物为妖?简而言之,事物的存在,建立在一种内外和谐的稳定状态,但是有些时候如果发生了变异,就会背离人类的正常认知和社会评价标准,也就是说站在了对立面,失去了“常性”,在古人眼里,便成了妖怪。
反物为妖,这一概念的背后,其实是人的主观认识在起作用。
也就是说,妖的产生,是以人的主观认识为基础的,深深扎根在当时的人类社会生产生活中,反映着当时社会的文化思想、经济社会发展。这就牵扯到了第二个关键词——“妖由人兴”。
妖由人兴,来源于《左传·庄公十四年》,记载的是郑厉公在傅瑕的帮助下复国之事。这个故事有些曲折,简单地说,就是郑厉公被赶出国家后来瞅准机会又成功复盘的故事。
但《左传》在记载这段历史时,将其和一件怪事联系了起来。
郑厉公复位的六年前,郑国都城的南门,出现了怪异——“初,内蛇与外蛇斗于郑南门中,内蛇死。”
对于这件事,不仅郑国议论纷纷,其他各国也各有看法。鲁国的鲁庄公就认为这是郑厉公复国的预兆。因为两条大蛇在郑国国都南门争斗,内蛇死,外蛇胜,预示着在外的郑厉公回国即位。他认为这事情非比寻常,就问当时鲁国的大夫申繻:“犹有妖乎?”
申繻说:“妖由人兴也。人无衅焉,妖不自作。人弃常,则妖兴,故有妖。”
申繻的观点很鲜明,第一,妖本身是一种怪异的现象,是人类正常的认识、伦理、观念的对立面。第二,妖的产生,于人有着密切的关系。
申繻的这一认识,充分反映了先秦时代古人对于妖怪认识的重要一点——妖怪与人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
也就是说,妖怪的产生以及古人对于妖怪的理解,是建立在当时人类的社会认知上的,反映了当时古人的思想认识,也反映了古人在天文、地理、历史、伦理、哲学等各方面的思考。
简而言之,妖怪存在于人心和世界的缝隙之中,人妖共存,有人的地方才有妖。妖怪,反应的是人的深层次精神世界。
第三个小主题——中国妖怪文化包罗万象,价值巨大。
中国妖怪的历史很悠久,有“万年妖怪”之说。妖怪是中华文明独特的存在,虽然日本、韩国以及东南亚国家也有类似的存在,但很大从程度上来源于中国,受中国的影响,可以囊括在中国妖怪文化的大语境之下。
不同于西方的精灵、恶魔,中国妖怪是根植于中国的历史和文化传统之中绽放出来的一朵奇葩,包括万象,价值巨大。因为时间关系,我仅举其中的几个方面。
一是妖怪文化的史学价值
在文字没有发明之前,中国人对于历史的传承,主要在于口耳相传。
商周到战国,中国的文化,一定程度上是史官文化。史官不仅记言记事,天文地理、典籍制度、风土人情,也无所不书,包罗万象。其中,帝王行事、奇闻怪录、奇景异事,同样被史官记录于案。可以说,志怪早期是和历史融为一体的,是历史记录的一部分。
一方面,怪异事物作为历史被记载,对统治者有着深刻的借鉴、警戒意义,包含着当事人们对社会的深刻思考。《尚书》《左传》《国语》等等,都有怪异事物的记载,对后来的历史叙事影响巨大,以至于二十四史之中,我们依然能够看到妖怪的痕迹。
另外一方面,作为志怪故事主角的妖怪,经过口耳相传被记载于史书之前,存在一个收集、整理的过程。除了进入正史之外,有些志怪,则经过演绎,逐渐发展成志怪小说。《汉书·艺文志》曰:“小说家之流,盖出于稗官。”最早记录这些志怪的人,恰恰属于史官。《新唐书·艺文志序》认为“传记、小说,皆出于史官之流。”便是此意。
所以,综合看来,中国妖怪源头上和历史是融为一体的,后来经过发展,出现了志怪和历史的分流,使得志怪成为独特的文体而存在,绵延不绝。
妖怪,或者说志怪,一方面是历史的一部分,除此之外,还是历史的有益补充和佐证。
中国历来有文史互补的传统,妖怪文化,尤其是志怪典籍,从一开始和史学同源,到后来独立发展,都起到了为正史提供有益补充的作用。
比如关于古蜀国的历史,因为史料记载文字并不多,所以面目缥缈,却在不少志怪典籍中得到了扩展。如杜光庭的《仙传拾遗》中,对“鳖灵”便有记载,糅合了志怪、民间传说,为古蜀国的早期历史,提供了有益的补充。
关于妖怪文化历史学价值,历代志怪大家都有过经典的论述。事实上,不少书写志怪典籍的作者,同样都是史学家。比如曾经因为撰写《晋纪》而被称之为良史的干宝,在《搜神记序》中认为,史学著作本身就存在“考先志”“收遗逸”的传统,异说、杂传、野史等本身就被史学家所采用,所以他撰写《搜神记》的目的之一,便是通过搜罗、记载各种怪异珍奇的民间怪谈,借这些传说,来为真实历史提供佐证。
二是妖怪文化的宗教学价值
追溯妖怪的源头,原始巫术和原始宗教是其中之一。妖怪的产生,本身就与宗教有着密切的不可分割的天然联系。
胡应麟在《少室山房笔丛》中说:“魏晋好长生,故多灵怪之说。齐梁弘释典,故多因果之谈。”
因为特殊的叙事模式和主题,使得妖怪和宗教之间,形成了相互影响、相互促进的融合。通过对妖怪的研究,可以挖掘不同时期宗教学的发展衍变以及社会内涵。
先秦时代,原始巫术、鬼神之说、阴阳五行盛行,反应在妖怪文化上,很多带有惩戒教育意义的妖怪以及妖怪故事大量涌现,形成了惩恶扬善的叙事模式,同时也能由中看到中国早起原始宗教的片鳞。
如出现在《山海经》以及屈原《楚辞》中的关于“土伯”的记载——
土伯是传说中阴间幽都的统治者。
幽都位于阴森恐怖的幽冥世界,《山海经》曾记载:北海之内,有一座山,叫幽都山。黑水从那里流出,上面有黑鸟、黑蛇、黑豹、黑虎、黑色蓬尾的狐狸。土伯的样子很可怕,手上拿着九条绳子,头上长着尖锐的角,隆背血手,飞快地追逐着人,三只眼,老虎头,身如牛,把人当美味。
通过这个妖怪,我们能够了解到原始宗教背景下,当时古人对于死后世界的描述和想象。
两汉时期,神仙之道流布甚广,祈福禳灾、神仙长生之说加之道教的流行,同样深深影响了当时的妖怪文化。魏晋南北朝时期,佛教大兴,道教宗派林立,玄谈之风大行其道,统治阶级、知识分子之外,普通的百姓也在其影响下,通过妖怪来寄托自己的愿望,表达自己的内心想法。隋唐时期,宗教的世俗化倾向加剧,变现在妖怪文化上,通过怪谈、志怪小说的推波助澜,使得人们对宗教的解释更加透彻和自然。隋唐之后,妖怪文化中的宗教因素依然是主流之一,相对来说,出于祖先崇拜、鬼灵报应的题材,大量出现,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当时的宗教发展和宗教文化。
通过研究不同时期的妖怪和妖怪文化,我们能够触摸到当时社会的宗教发展和宗教思想。
三是妖怪文化的地理博物学价值
中华文明延续五千年,中国人对于世界的积极探索从未停止过。
中国的地理学、博物学,在先秦时代就已产生。在改造自然、进行商贸活动、民族往来、军事战争中,地理博物知识占据重要地位。
由于受到观念、科学技术的限制,当时人们对于世界的探索和认知,不可避免包含着一些诡异的东西,但以现代的眼光来看,不能简单称之为虚无缥缈的存在。
不管是大禹治水、《禹贡》还是《山海经》,以及《穆天子传》《括地图》《神异经》《十洲记》等等,历朝历代的地理博物体的志怪典籍中,还原出古代人对于世界的认识以及丰富的地理博物学知识和想象。
在这方面,《山海经》是集大成者,也是最为鲜明的代表。它大量记载了四方八荒、海内海外的山川河流、动植物种、方国人族,不仅记录了古人对于世界的探索和认知,更留下来矿产、物种、妖怪、神灵等等的海量博物学知识。
通过巨大的空间探索,将当时中国人对于世界的地里认知融合其中,同时提升了幻想的空间,将各种怪异植物、动物、方民、异族娓娓道来,再辅以各种神话、妖怪传说,有机、丰富地展现了当时的地理学、博物学知识。
在《山海经》的影响下,地理博物体志怪产生,对后世妖怪文化影响巨大,也构成了中国妖怪文化中的奇观。
四是妖怪文化的伦理学价值
伦理学的本质是关于道德问题的科学,以人类的道德问题作为研究对象的。中华文明的鲜明特色之一,就是自古以来,中国人形成了一整套的价值标准,比如诚实守信、礼义廉耻、孝道团结、和谐发展等等,中国人在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上,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判断标准。
妖怪文化,是由人创造的,自然就会不可避免地带有书写之人、产生在那个时代的伦理基础,反应那个时代的伦理学知识。
比如孝道文化。传统的中国不仅是以农立国,还是以孝立国。孝,不仅被世人认为是为人处世的根本。中国人注重孝道、推崇孝道,妖怪文化中,关于孝的主题,丰富延绵。
我们先看一个故事。这个名为“狗头新妇”的妖怪,载于唐代的《独异志》——
贾耽担任滑州节度使的时候,当地酸枣县,有个儿媳妇对婆婆不孝顺。婆婆年纪大了,双眼又瞎,吃饭的时候,儿媳妇就在饭里面混上狗屎给婆婆吃。婆婆吃了,发现味道不对,正好出远门的儿子回来了,就对儿子说:“这是儿媳妇给我的,吃着味道很怪,”儿子看着碗里的狗屎,仰天大哭。过了一会,天上阴云密布,雷霆降下,好像有个神人从天而降,砍掉了儿媳妇的脑袋,用一支狗头代替。
云开雨停之后,大家发现儿媳妇果然脖子上长了一个狗头。
贾耽就让人带着这个儿媳妇游街示众,用来警告那些不孝顺的人,当时人都叫这个儿媳妇为“狗头新妇”。
这个妖怪故事,反映的就是当时唐代对于孝道文化的重视。
唐朝的皇帝,都曾多次下令提倡孝道,会听大臣或者高僧讲解《孝经》。唐代对于老人的地位极为重视。唐代统治者在很多方面提高了老人的政治地位以及社会待遇。对于到达一定岁数的老人会赐鸠杖,有了鸠杖,便拥有了某些特权,比如进入官府不必下跪,行人需要给老人让道等等。
对于孝文化的表彰,唐代也分为数种。包含表其门闾、赐物免役,刻碑立传、天子慰问等等方式。由于不遗余力地宣传,唐代的孝道文化一直被后世封建王朝不断模仿并加以延伸。
通过一个妖怪的故事,我们能够感受到唐人对于孝道的重视,以及那个时代的道德标准。
除了历史学、宗教学、地理学、博物学、伦理学,妖怪文化蕴藏着医学、社会学等等诸多巨大的文化价值。综合来说,妖怪的背后,是中国人历史、文化、宗教、思想、风俗等多方面的交融,是“人的学问”。
通过考察、研究妖怪文化,我们能够探寻中国人的精神历史和内心状态,所以不能简单粗暴地将中国妖怪文化视为封建迷信,应该从文化学、社会学、历史学、民族学的角度辩证看待,综合研究、总结、归纳,将老祖宗留给我们这一珍贵文化遗产延续下去,使其成为世界文化夜空中的光彩夺目的一颗星辰。
说完了中国古人的妖怪观和妖怪文化的巨大价值,我汇报的第三个内容是——
到底什么是妖怪?妖怪如何分类?
小时候看《西游记》,我对沙和尚印象最为深刻。因为相比而言,沙和尚的台词极其缺少变化性,翻来覆去便是那么几句——“ 大师兄,师父被妖怪抓走了!”“二师兄,师父被妖怪抓走了!” “大师兄,二师兄被妖怪抓走了!” “大师兄, 二师兄和师父都被妖怪抓走了!”
对于中国人来说,每个人都听说过妖怪,每个人都熟悉这个词语,有一定的感知。但到底什么是妖怪,很难一言以蔽之。
尤其是要从学术上,也就是妖怪学上给妖怪下个科学的定义,特别难。而这件事,又特别重要,因为如果无法定义妖怪,那就无法进一步开展研究工作。
一、妖怪的定义
日本妖怪研究学者对妖怪的定义很多,众说纷纭。
我们先看看日本的三位妖怪学大家,给妖怪下的定义。
井上圆了这样定义妖怪:“宇宙物心诸相之中,为平常道理所不能解释者,此称妖怪,或称不可思议。”
而第二代妖怪学领军人物柳田国男认为:“妖怪是神灵的衰退。”
拥有更大研究视角的小松和彦教授认为:“妖怪是与人类的恐惧之情密切相关的不可思议的超自然现象及存在。”
这些关于妖怪的定义,总的来看,存在一些问题。
第一是不够严谨。比如井上原料说的,为平常道理不能解释者,不可思议,就是妖怪。我们都知道的飞碟,符合这个定义,那么飞碟是妖怪吗?显然不是。柳田国男认为妖怪是衰退的神灵,实际上,神灵是神灵,妖怪是妖怪,两者之间并不能完全等同。
第二是从中国妖怪文化的角度来说,这些定义不符合中国传统文化对妖怪的认识,没有触及到妖怪的深层次文化内涵。
第三,这些定义,过于强调“心相”,而脱离现实生活。
再来看看中国的情况。
1979年汉语辞书出版化出版的《辞海》中把妖怪解释为:“亦称‘妖精’‘妖魔’。神话童话中的一种精灵,其特征是形状奇怪可怕,有妖术,能害人”。这个定义,不但没有界定妖怪的内涵,而且很片面。
1997年汉语大词典出版社出版的《汉语大词典缩印本》中有“妖怪”词条,其解释如下:“1指怪异反常的事物与现象。2为草木动物等变成的精灵。”这个定义同样存在上述的问题。
其实,关于妖怪的文化内涵,中国古人已经有了深刻认识,并且做出过精准表述。
妖、怪二字,出现很早。
妖怪一词是先秦时代的儒家在天命思想的基础上创造出来的。而后,汉朝董仲舒在古代天命思想的基础上提出“天人合一”“天人感应”“灾异说”等思想。在古代,常常把一些当时知识水平不能理解的反常现象、自然灾害等视为"妖怪"。
第一次对妖怪进行精确定义的,是东晋的干宝。干宝在《搜神记》中明确提出依附在物体上的精气在体内混乱会使得物体的外形发生改变,从而变成妖怪。妖怪的本源是“五行”,又与“五事”密切相关,具有祸福上的征兆意义。
《捜神记》不仅定义了妖怪,同时认为物体年老之后会有精气依附,也是妖怪,也就是所谓的“物老成怪”。
此外,长相奇特的异兽、神秘之物,也被称之为妖怪。《左传》中记载;“魑,山神、兽形,魅、怪物,魍魉,木石之怪。”便是如此。
到汉朝之时,关于妖怪己经基本形成共识——各种违反自然规律、普通常识不可理解之现象或自然灾害等都被视为妖怪。除此之外,各种生物与非生物为害的现象也被认为是妖怪,妖怪的范围进一步扩大。
西汉王充在《论衡》中对妖怪的解释,对于妖怪概念的演变起到了重要作用。王充首先把之前局限于统治阶级层面“预兆”性的妖怪推演应用至个人。其次,他把“鬼”“精”的概念与妖怪概念联系在一起。
中国古人对于妖怪的论述,各个时期都有不同的内涵。
“妖怪”一词的内涵归纳起来,有以下几个核心点——
(1)怪异、反常。
综合研究,我认为妖怪应该这样定义:
妖怪:来源于现实生活却又超越人的正常认知的奇异怪诞的现象或者事物。
二、妖怪的分类
任何一个学科,解决定义之后,都要面对分类问题,妖怪学同样如此。
谈及分类,需要特别注意两个原则,一是分类必须准确;而是分类不能出现交叉情况。
那么,妖怪又该如何分类呢?
先看日本妖怪研究学者对于妖怪的分类。
井上圆了将妖怪被分为“虚怪”和“实怪”,而“虚怪”又被分为由人有意识创造出来的“伪怪”、因为误认和恐怖感等原因而产生的“误怪”,“实怪”又被分为产生于自然现象中的“假怪”和真正科学无法解释的“真怪”。
小松和彦则将妖怪分为:作为意外之事的妖怪(现象)、作为超自然存在的妖怪(存在)、被造型化了的妖怪。
仔细分析,日本妖怪研究学者对于妖怪的分类,对于我们来说,存在三个问题:一是为分类而分类,二是不能准确根据妖怪的特性给以界定,三是不符合中国传统文化对妖怪的认知。
所以我们需要结合中国妖怪文化的传统,尤其是需要从中国传统文化的特性,量体裁衣进行分类。
要给妖怪分类,必须厘清几个问题
(一)神不是妖怪。正如小松和彦不同意柳田国男认为妖怪是衰退的神灵一样,中国神灵众多,从原始社会时期的天神崇拜、自然崇拜、万物有灵思想到本土宗教产生出来的神尊,再到佛教等宗教传播后出现的神灵形象,何止万千,相关的记载更是汗牛充栋,这些不属于妖怪的范畴(原本是妖怪,但升格为神或视之为神、以神称呼,不在此列)。
(二)异人不是妖怪。中国历代典籍中关于能够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羽化成仙的异人的描述极多,此类应该排除于妖怪之外。
(三)“异象”不是妖怪。典籍中记载的诸如“人生三臂”“狗两头”等等的众多偶然的异象,虽怪异,但不属于妖怪的范畴之内。
(四)作者个人创造的、主观臆想的东西,不属于妖怪。比如《西游记》中的所谓的妖怪。
经过综合梳理研究历代典籍,我认为妖怪可分为妖、精、鬼、怪四大类
(一)妖:人之假造为妖。此类的共同特点是人所化成或者是动物以人形呈现的。
(二)精:物之性灵为精,山石、植物、动物(不以人的形象出现的)、器物等所化。
(三)鬼:魂不散为鬼,以幽灵、魂魄、亡象出现。值得注意的是,除了人死为鬼外,动物死后,以幽灵、魂魄、亡象出现也归入此类。
(四)怪:物之异常为怪。对于人来说不熟悉、不了解的事物、平常生活中几乎没见过的事物;或者见过同类的事物,但跟同类的物有很大差别的。
说完了妖怪的定义和分类,我汇报的第四个内容是——
赛博朋克时代,我们为何还要研究妖怪?
随着科技的进步,尤其是信息时代的到来,比起古人,我们的生活发生了太多的改变。很多古人无法想象的场景,成了我们的日常。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移动通信、互联网、元宇宙……等等,这样一个无限发达、光辉灿烂的时代,我们为什么还要去研究妖怪,去翻阅那些泛黄的故纸堆呢?
我想说的是,我们要想飞得更高、走得更远,就必须脚下有厚土、心里有方向、脑中有想象!
几千年没有断绝的极其有生命力的中国妖怪文化,在很多方面,可以给我们巨大的前进推动力!
首先,博大精深的中国妖怪文化,会让我们更清楚地了解到我们这个民族的特性,让我们知道我们是谁,我们从哪儿来,从中,我们可以吸取几千年老祖宗们积累、创造的智慧。这叫脚下有厚土。
任何的个人、任何一个民族,绝不是孤立的,而是在不断传承、积累上发展进步的。
我们要进步,就要了解、吸取老祖宗们的宝贵精神财富,要了解属于我们这个民族的独特的别人不曾有的思想和魅力。
前面我提到过,妖怪是人的一面镜子,所以中国妖怪就是中国人的一张脸,深刻反映出我们中国人的特质和品格。
说到怪,我们的第一反应可能是面目狰狞、阴险狡诈、作恶多端,事实上,这是一种极大的偏见。
总体来看,中国妖怪与人为善的占绝大多数。中国的妖怪,和西方的精灵魔鬼不同,与日本的很多妖怪也不同。中国的妖怪,天生对人世带有一种浓浓的好奇和亲近。
妖由人兴,温良的中国人创造出来的妖怪,当然是温暖、纯粹、可爱的中国妖怪。
我们的祖先们,从来就不认为妖怪是虚无缥缈的,中国的妖怪从始至终都深深扎根于现实生活,融入到浓浓的人间烟火里。
中国妖怪文化,不但反映出老祖宗们的世界观、自然观、人生观,也告诉了我们很多做人做事的道理。
我们阅读中国妖怪,了解中国妖怪,可以观照我们自己,通过它们,我们可以知道自己如何自处,如何与别人相处,如何与这个世界相处。
在古代,我们的祖先们自然而然地将生活与妖怪紧密联系在一起,衣食住行,生老病死,喜怒哀乐,爱恨情仇。很多时候,我们已经分不清哪个是人哪个是妖。
从这些故事上,从他们和妖怪相处的过程中,我们学到了为人处世的道理,学到了如何善待自己、善待自然、善待这个世界。
中国妖怪世界,是一个迷人的世界。
在这里,日月交替,山河亘古,大城铺陈,山村连绵;在这里,文人雅士、高官权贵、贩夫走卒、三教九流各自生活,血肉丰满,自有天地;在这里,爱恨情仇、悲欢离合、生老病死,交织叠替,登台上演。这里有春花秋月夏雨冬雪,这里有斗转星移沧海桑田。
这里有上古的苍茫迷幻,先秦的筚路蓝缕,春秋战国的纵横捭阖,两汉的金戈铁马,六朝的自由风骨,隋唐的包容开放……
你可能会在遥远的大荒中行进,在深山幽谷中徜徉,在江河湖海中放歌;可能会感受城市的熙攘繁华,感受山村的炊烟袅袅;可能会体验战争的铁血残酷,尝尽人情的薄厚冷暖……
我们的老祖先们记录的、创造的这些妖怪,跨越历史长河,一直陪伴着一代又一代的中国人,守护着一代又一代的中国人,滋养着一代又一代的中国人,过去是这样,现在是这样,将来,还是这样!
不管风云如何变化,它们始终扎根在这块热土之上,扎根在我们中国人的心灵深处!
不论何时何地,它们可以给你无穷的滋养,可以提供你为人处世的独特智慧。
其次,博大精深的中国妖怪文化,在现在这个日益联系紧密、人类命运休戚相关的时代,能够以一种特别有效的方式,帮助一个个体、一个企业甚至一个民族更好地走出去,更好地被尊重和认可,更好地实现自身发展和自身价值,让我们知道该往哪儿去。这叫心中有方向。
中国有句古话,叫做酒香不怕巷子深,这句话放在现在,不一定能够成立,因为香的酒太多了,优秀的人才、企业太多了,不懂得推介自己的方法,可能就不容易被发现,就不会被认可,当然也就很难取得进步。
那要怎么做?
要彰显属于你自己的独特品质,要勇敢地走出去,为自己发声,讲好你自己的故事!
人和人,存在价值观、认知的不同,企业和企业存在经营理念、企业文化等等的不同,民族与民族,存在精神特性、地域文化的隔阂,但是不管怎样,起码在讲故事、听故事上,全世界都是一样的。
没有什么比一个美妙的故事能更有效、快速地获得对方认可、喜爱进而愿意交往的了。
我曾经听过一个很好玩的段子,说一个食人部落抓住俘虏,会要求对方讲一个故事,如果故事好玩,他们便会放了俘虏,否则,就会吃掉它。
我不知道这个段子是真是假,但起码说明了故事的重要性。
我们个人求职、企业跨国发展甚至我们要对外做好民族形象的推介,需要讲好相应的个人故事、企业故事、中国故事。
而在讲故事这方面,世界上任何一个民族恐怕都比不过我们的老祖宗。中国妖怪故事,已经被我们的老祖宗讲了几千年,各种题材、各种主题、各种技巧、各种理念,方方面面,已经臻入化境。
所以,当你在为讲好自己的故事、讲好企业的故事甚至讲好中国故事绞尽脑汁的时候,可以看看我们的老祖先们是如何引人入胜地讲中国妖怪故事的,他们会以一种醍醐灌顶的方式,让你快速找到方向。
最后,我要分享的是,博大精深的中国妖怪文化,会激发你无穷的想象力,带给你延绵不绝的奇妙构思和灵感,为你插上现象的翅膀。这叫脑中有想象。
之前有一部很出名的电影,里面有一句很出名的台词——二十一世纪什么最贵?人才!
我很同意,但是什么样的人才能称之为人才?我的理解,是有创造力的人才。创造力,从哪里来?我觉得是想象力,也就是我们经常说的——点子!
有时候,一个好的点子,会让一个人才脱颖而出,一个好的点子会拯救一个企业,一个好的点子会诞生一项重大科技发明。
其实,纵观历史,那些推动人类文明进步的所有的科技成果,可能都来自于一个一个的好点子。
现在和未来,想象力最重要。
一个没有想象力的人、企业,是可怕的,也迟早会被淘汰的。
而在想象力上,我还是那句话,可能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民族,能比我们的老祖宗们更有想象力!
中国妖怪文化中的想象力,就像是星辰大海,灿烂辽阔。
举个简单的例子,现在风靡地球的元宇宙、虚拟世界,其实这个理念,是我们老祖宗们玩剩的。
1500多年前,南北朝时期,刘义庆的《幽明录》里就讲过这个事情,这个中国妖怪,叫柏枕,就是一个用柏木做成的枕头,就是开启元宇宙、虚拟世界的AR设备。
焦湖庙管香火的庙祝有个柏枕,已经三十多年了,枕后面破了一个小洞。
有个叫汤林的人,经商时路过庙,进来祈祷。庙祝问:“你结婚了吗?”汤林说没有。庙祝说:“你进枕头的小洞里,体验一下。”说完,让汤林走入洞里,只见里面朱门琼宫,亭台楼阁,十分富贵。里面有个赵太尉,招汤林做了女婿,生了六个孩子,四男二女,然后汤林又做了秘书郎,平步青云。
汤林在枕头里,根本就没有出来的想法,直到因为犯罪被逐出。
这时,汤林才发现在枕头里那么多年,外面不过一瞬间而已。
看到了没有,是不是虚拟世界?
再比如,人类的登月工程。在唐代,我们中国的妖怪就已经在月球上面干活了。这个妖怪,叫修月人,被记载于唐代段成式的《酉阳杂俎》。
唐代太和年间,郑仁本有个表弟。这个表弟曾经和一个王秀才游嵩山,攀藤越涧,来到一极幽之境时,迷失归途。将近天晚,不知该到什么地方去,正踌躇间,他忽然听到树丛中有打鼾的声音,便拨开丛木察看,只见一个穿布衣的人,衣裳很洁白,枕着一个包袱正在睡觉。
二人急忙将他唤醒,说:“我们偶然来到此地,迷了路,你知道哪里有大道吗?”那人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不吱声又要睡。二人再三喊他,他才坐起来,转过头来说道:“到这里来。”二人于是走上前去,并问他来自何方。那个人笑着说:“你们知道月亮是七宝合成的吗?月亮的形状像圆球,它的阴影是因为太阳光被遮蔽才产生的,在它的暗处,常常有八万二千人在那里修月,我就是其中的一个。”然后,他打开包袱,里面有斧凿等物。他拿出两包用玉屑做成的饭团子,送给二人说:“分吃这个东西虽然不足以长生不老,但却可以免除疾病!”然后站起来,给二人指点一条岔道,说:“只要从这儿向前走,就可以上大道了。”话音刚落,人已不见踪影。
那个时候,我们的老祖宗们不但知道月亮的阴影是因为太阳光遮蔽而产生的这么科学的知识,而且还在上面敢修理月球的活儿,你说厉不厉害?
所以了解中国妖怪,研究中国妖怪,会给你的想象力插上腾飞的翅膀。说不定,你的下一个重大理念创新,一个能给全人类带来巨大改变的好点子,可能就是因为你在某个中国妖怪故事上得到的灵感。
好了,关于赛博朋克时代我们为什么还要谈妖怪这个话题,我分享了自己的一些心得和看法。当然,这都是我自己的粗浅认识,说的不对的地方,您包涵,您指正!
最后,我要说的是,中国妖怪文化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老祖宗们留给我们的宝贵遗产,是我们的祖先创造的一个绚烂美丽迷人的世界,从中我们可以触摸过去,了解自身,更自信地走向未来。
因为种种原因,中国妖怪文化的研究工作刚刚起步,很多人还不清楚,甚至还有很多的误解。
我希望大家能够多多关注,多多支持!
因为这是一件特别有意义的事。
中国民俗学会副秘书长、清华大学历史系教授刘晓峰曾经在《中国妖怪故事(全集)》的推荐语中,对妖怪文化的价值做了精辟论述,我特别喜欢,在此与大家一起共享:
“妖与怪,最初是古代人对不常见不可解释的事物的想象。
妖与怪,后来是连接希望的道路——日常生活中不可能的一切,在妖与怪的世界都变成可能。
妖与怪,是人类童年的梦,而童年的世界永远是美丽并且令人怀念的。
让我们打开这本书,走回人类童年,走进古代人希望的世界,在那些神奇的想象中,丰富我们的生命。”
只要各行各业齐心协力,我相信,延续几千年传承不绝的中国妖怪文化,一定会重新焕发光彩,妖怪的未来,也一定会在中国。
我是张云,一个从事中国妖怪研究和写作的人,谢谢大家!
张云,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记者,1984年生,安徽灵璧人。被读者誉为中国妖怪学开创者、中国妖怪文学第一人。著有《妖怪说》、《中国妖怪故事(全集)》、《讲了很久很久的中国妖怪故事》系列、《妖怪奇谭》系列等作品,获搜狐2020年度十大人气好书、2020新京报年度阅读推荐好书、界面年度好书、阅文·探照灯书评人好书、第三届儿童文学好书推荐等荣誉。在腾讯视频播出的《妖怪调查局》系列文化栏目点击量超千万。多部作品在俄罗斯、越南及中国台湾等国家和地区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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